大雪天，风紧。

小付的腿又开始酸胀起来，他对着烧得火红的热炕用手揉了揉腿，随即又坐回窗前。小付望了一眼窗外的白雪，随即拿起笔认真批改起孩子们的作业。一整个下午，他都静坐窗前工作。

大学毕业后，小付便选择了到乡村支教。这是他来山里支教的第十个年头，因为不适应山里过大的温差惹上了一身病。他长叹了口气，不过才三十出头，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。

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。他放下笔，推开窗子，微光在桌前旋出一个不断扩张的角度，雪花悠悠地飘了进来。窗外的山林被松软的晶莹的白雪覆盖，远端的云层晦暗不明地飘荡在山岚雾气之上。他的思绪也随之散开，回想起大学时同舍友讨论梦想的场景——

“小付，你毕业后想去哪啊？”

“我啊……想到乡里支教去，让农村孩子都能接受到好的教育哩！”

“辛辛苦苦考到名牌大学，怎么不去大城市奋斗？”

“去农村一样可以啊……”

“农村教书赚不到钱的，浪费学历，真是可惜！”

……

直到雪花飘到被冻红的鼻尖，冬季刺骨的冷意席卷而来，他才收回了思绪，皱了皱眉头：“唉！希望明天雪下得小点，不然孩子们该怎么上学啊……”

深夜，山中的风雪声愈发大了起来，落雪把云和天都带入了山中，融入了这所小小的学校里头。小付从床边起身，透过窗户缝隙凝视着外边的雪景，半透明的雪花一片片飘进屋内，一霎就融化了，堆积在不远处山上的雪越积越厚。天气越发寒冷，他感到腿更加酸胀了。

顾不得腿脚的酸痛，他带上铲子便迈出门去。寒风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，灌满了他的棉服，雪却好似漫不经心的鹅毛飘下来落在肩头。他深吸了口气，埋头便铲起雪来。

夜晚雪中的山林是一幅巨大的写意画，似隐似现。他迈开双腿，举起铲子用力托起路中的雪往两边堆积。每往前走几步，地上就多了一小块空旷的土地。他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。

“得趁着天亮前把雪铲干净才行……”小付这样想着，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些，汗水融合着雪在他背上划过几道潮湿的痕迹。此时的他连同脚下的山一同站在黎明前的光阴里，是那样的令人动容。黎明将至，好几日昼夜不寐的雪也终于在此刻休憩下来。

天已大亮，将他唤醒的是窗外溜进脖颈间的一丝冷风，风夹杂着腹腔内传来的凉气使他不由得咳嗽了几声。他踱步走向窗台，阳光照到了他的身上，驱走了周围的寒气，他觉得没那么冷了。

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从那条已被清扫干净的小道涌入学校，他们欢笑着，打闹着，身上流淌着欢快的气息，簇拥着向前跑去。而同黑夜一般绵长的雪早已停歇，所有孩子都在期待同春天的谋面，小付也是。

心中有光，遍地都是暖阳。

“啊！我还年轻，还能干几十个年头！”

想到这，小付不由得笑了起来。这么多年来，即使遇到了诸多的不理解不支持，他也从未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。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转身便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。

窗外，山托着云，云托着天，不见风，也不见飘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