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电子校报 第1619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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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头里造物

我总觉得摄影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过正式了。我所做的可能只是在某一瞬间,突然觉得某个场景非常有意义,就举起我的手机,手指拖着上面的小太阳标识来调一下亮度,然后对焦,最后轻轻一点。“好的,非常好看。”自己陶醉很久。

一天清晨,在去教室的路上,我路过樟园,看到一束引人注目的光从浓密的樟树枝投射下去。那一抹怎么也揉不开的绿,和同样炫目的光融合在一起,构成了清晨锐化过的轮廓。我停下脚步向那边看了好久,看到那边的青石椅前,伏着一个低下头看书的女孩。在靠近中和楼的那片草丛边,一个男孩正端着书大声背诵着什么——他的嘴张张合合。他不停地绕圈走动着,落下一只脚时,总是身体先向前倾斜,让人担心他将要摔倒。可下一秒,土地稳稳地接住这只脚丫,也静静接住年轻人躁动不安的灵魂。

我举起手机——

在这张照片里,有那个女孩,那个男孩,那束光和那抹绿,还有一个同我一样举起手机记录这个瞬间的人。我恍然想起了这句话:“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,你装饰了别人的梦。”那个也举起手机拍摄的人,也成为我这幅画里的美好装饰。她蹲下又站起,为记录这个清晨的梦找好角度;她站起来又蹲下,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清晨造的梦。

而我,虽没有出现在别人摄像机里,好像也为那束令我心折的光摆好了姿势。

我拍摄过照亮半个体育场的灯光之下,丛丛枯草中顶着露水的新绿。我记录过遭楼角挤压、电线分割却仍然深深呼吸着的天空之蓝。我从古城墙口,看见那一侧民宿使用的铁质衣架和挂在其上还在滴水的衣服。我贴近苗寨新婚夫妻的照片,听到新妇羞涩的笑声和忠厚男子的句句情话。以前去旅游时,总觉得风景中最好不要出现人。那稠密的人群,各色的人群。短裤长裤短裙长裙,打伞戴帽拎水提包。不知道孩子因为什么而放声哭泣。中年女人在扯着嗓子呼唤她耳背的父亲。以至于大成殿只有单檐一角,没有华柱挺立;泰山只有远山和天空,有名的碑刻却极少出现在我的相机里。

去湘西,在凤凰,灯火开始闪烁,激动之余又恐于即将到来的人挤人的境况。天渐渐暗淡,沱江那岸的吊脚楼也于将夜之际沉默着。做支撑的灰色木柱有的直立,有的微微倾斜。我抓紧桥上的护栏,目光由对岸转到桥洞下。一位老人撑着小船在岸边停住,他敏捷地翻身下船,站在突兀的大理石砖上挑拣从水里捞上来的垃圾。他着一身黑衣服,身前的垃圾颜色显得尤为鲜艳。老人身后不远处,几位游客弓着腰坐在地上聊天,男男女女,还有小学生模样的孩子,其中一人手里正拿着把长钓竿。江水托着小船,也包裹着鱼线和挂在其上的饵料,缓缓流进昏暗之中。

不同于以往地,我拿起手机记录下这一幕。

何处无景?

关于摄影的故事,好像还有很多可以说,好像又已经说尽。摄影师Mihaela Noroc去世界环游,想要记录每个国家的女孩儿们最真实多样的美。让我印象最深的是,一位伊朗女孩偷偷地请Noroc为自己拍照,因为她的家人们是保守的穆斯林。穿过清真寺的彩色玻璃窗,光也成了彩虹色,绽放在女孩年轻的脸上,藏进她裙边的褶皱。在这绚丽之中,大约能寻到些摄影独特的语言。